陳如月在哆嗦，滿臉的驚懼。

醫生就在病房裏，瞧見這一幕立刻過來安撫了幾句，試探性地看向老爺子，“病人情緒不太穩定，是不是暫時先讓她休息。看來這件事是她打從心底不願意去回憶的東西，會有些抗拒。”

“抗拒？”

林清商聽見這話的時候楞了兩秒，等到身側的人出現在陳如月面前，她才恍然反應過來是傅景年開了口。

那張清雋的面容上如今哪還有半點溫和，看著她時眼底盈了的溫柔也早已消失不見，取而代之的是沒有溫度的情緒，說話時連聲調都冰冷的滲人。

“媽，你知道這件事折磨了我們五年，我、爺爺，還有其他人都迫切想知道真相。”

“你是唯一幸存的目擊者，如果你抗拒回想，我也不禁會懷疑，是不是有什麽原因讓你害怕回想起？”

陳如月瞪大眼，不敢置信。

她此時心裏閃過無數個念頭，時隔多年才發現自己這個兒子對她的態度真真是冷漠的可怕，看這模樣，要是她說是被殺，反而會遭來他的敵意……

老爺子張張嘴想說什麽，看見傅景年的態度，遲疑了下也收回拐杖默默站在一旁。

他等這個真相也等了太多太多年。

“景年說的對！如月你從不是膽小怕事之人，雖然小盛死的慘，可大家都已經接受。現在不過是想知道真相而已！”

陳如月默默低下了頭，身子一顫一顫的，似是在哭。

可沒人會同情。

甚至於醫生也在老爺子的瞪視下，默默退了兩步。

林清商下意識朝前走了走，站定在男人面前，手掌握住他的，揚起的臉看向那張堅毅的面龐，掌心跟著用力，溫度和她的心思一塊傳遞過去。

“阿姨，你就說吧……不管真相如何都不用害怕，爺爺和傅大哥都會抓住兇手為叔叔報仇的。”

馮雲靜循循善誘，聲音細膩的猶如天籟，“阿姨，你就當著大家的面說，兇手究竟是誰？”

空氣寂靜無聲。

她這番話仿佛已經確定了是他殺，林清商沈默了下來，手指抖了抖，半晌地沒有發出丁點聲音。

那一刻腦海裏閃過許多念頭，若是傅叔叔當真是她母親害死的，她要如何自處？是真能沒心沒肺地跟傅景年在一起，過他們所謂的自己的日子，還是背負著這些內疚……

手掌下意識往後退。

可還沒來得及縮回去，便重新被人緊握。男人冰冷的目光掃了過來，在她臉上停留了兩秒，暗含警告之意。

林清商抿了抿唇，將頭垂了下去。

她不曾註意，兩人的這些交流，盡都落入旁邊兩人的眼裏。

馮雲靜是嫉妒憎惡到發狂，而陳如月眼底卻是一閃而過的光。

半晌後，聲音落入所有人耳朵裏。

“沒有兇手。”

她語調平淡，沒有任何起伏，整個人坐在地上，呆滯的面龐上浮現一抹悵惘和痛楚，是在陳述最可怕的記憶。

“那天晚上我們，起了點爭執。他不知怎的到了天臺，家裏的保姆也在那，兩人拉拉扯扯的不知說了些什麽。等我趕過去的時候，傅盛臉色很差很差。”

“我沒註意到他哪裏不對，雖然看的出來是生氣了，可心想過兩天也就好了。然而只過了幾分鐘……他下了樓再上來，走的很急很急，直到某一刻，忽然從樓頂跳了下去……”

醫生說了，是抑郁癥發作，心情郁結無處訴說也無從開解。許多人會選擇輕聲，割腕或者服藥都是正常方式。

但也有一部分人，在那一刻迫切地想離開這個世界，便選了最簡單快速的方式。

老宅的樓很高，樓下是堅硬的地板，沒有任何遮擋物。

他從樓上掉下去的時候腦袋朝地落在上頭，當場死亡。

一切都安靜了下來。

其他人沒說話，倒是一旁的馮雲靜忍不住。

蹲在陳如月身邊，整張臉上都寫滿了“不敢置信”幾個字。此時愕然張著唇，搖晃了下陳如月，“阿姨……你確定你沒記錯嗎？要不要再好好想想？”

幾人都頓了頓。

林清商只聽見頭頂響起了不悅的聲音，“想？”

“你的意思是我父親一定是他殺，而讓我母親仔細回想，編排個兇手？”

馮雲靜微頓，連忙揮手，臉上笑容越發尷尬，“我沒這麽想，我只是覺著……”

“你覺著什麽？你也說去的時候我父親已經死了，什麽都沒有看見，也不知道前後因果。哪來的你覺著？”

林清商甚少見到這樣咄咄逼人的傅景年，清雋的眉眼裏布滿了厲色，開口質問時眉毛微微往上挑，又是居高臨下，平白多了分睥睨天下的氣勢。那聲音又沈又悶，沒有什麽起伏更聽不出喜怒，只像是在審訊犯人一般的公事公辦。

“既然真相大白，醫生，帶我母親繼續治療吧。”

他說完，便轉過了身，再沒多看陳如月一眼，仿佛這人是與他毫無幹系的陌生人。

林清商手被他握住，連帶著跟了出去，張張嘴想問些什麽，看見這道身影周圍彌漫的厲色和疏離，也收了心思，跟緊了他。

一路往外走，倒也沒人跟來。

他是徑直拉著她到走廊角落的，站在樓梯口，沒有一個認識的人。

兩人靠在墻上便能看見窗外藍天，最近空氣是真好，擡起頭便能瞧見白雲和湛藍的天色。而他們的角度，由正有微風徐徐，說不出的舒適。

“沒想到會是這樣，嗯？”

林清商點點頭，此時心情格外的覆雜，有點輕松，又忽然有點惱恨。

傅景年卻是再輕松不過的樣子，雙手撐在陽臺上，任憑微風在臉上吹啊吹的，說不出的心懷坦蕩。

倒是林清商心裏，總還有些忐忑。此時便不受控制地去想她的母親，如果傅叔叔是死因是自殺，那她的母親呢，那長期服用的慢性藥，是誰調的包？

“傅景年，我想去拜祭下我母親。”

“嗯？”

她緩緩揚起眼，目光裏有些覆雜的情緒，“我想跟她說說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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